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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得很近的,他很聪明,也很有同情心的。当时我们家落难,他还特意过来安慰我呢。

    好人坏人面孔上没有写,你自己当心一点总是好的。要我说,越是诸县来的人,你越要离远点好。你们家的仇人还都活着呢,少点麻烦事。林一孔毕竟看书多,想得也快。刚开始还是一种男人的酸意,很快又想到另一层上了。

    婉娣只好点头认错。林一孔说,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你就睡,如果睡不着,帮我把那些花会小册子装订起来,还有一百多本没有装订好,过两天林亮要来取的。还有,小册子千万不要被裁缝看到。

    十三、酒后色胆

    林一孔说服了婉娣一通话,心不甘情不愿地第二次上山了。

    爬过蓝湖岭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赶紧赶慢四十分钟光景。主要是岭头比较陡,差不多有80度那么直。起头的缓坡林一孔走得很快,迎着夜风,打了一个寒战;稍等后爬坡了,又出一头汗。爬到岭头中间廊亭的时候,风特别猛,一边的汗水都被吹得隐进皮肉去。林一孔算是有体魄的人了,也忍不住哈嚏哈嚏起来。林一孔感到脚有些酸,就在廊亭的石凳上坐了一会。这凉亭有些年头了,正中间有一块石碑,刻着一些人的名字和十两、五两、二两、一两等字。林一孔知道,那是一百多年前,周边三冈六村两百多户乡民在一些绅士帮助下请石匠修凿了一条一里半长的石阶山道,包括这座廊亭。这块石碑就是纪念。碑上有两三个人名还是林一孔家的族亲先辈呢。

    要是在以往,面对秋夜风声,面对廊亭石碑,略微懂些古体诗的林一孔一定会边走边酝酿些吟秋的诗句。好几年前,他参加公社赛诗会,念了一首月光皎皎头上照,溪流姗姗脚底流,桑叶新茬复有生,稻麦老根化泥油,被公社教委一位老古板一眼看中,说这个细佬将来也许是四木的才子,现在的一般后生,除了会袭写一些革命造反诗之外,还有谁能写出这样有些意境又有对仗的古体诗呢。

    后来,凡是有赛诗会,哪怕是县里、地区级的,老古板都让蓝湖岭大队干部转话给林一孔,请他参加。为此,他总算得过一些很好看的奖状,以前还贴在灶头的墙边,后来一场火灾,烧得只剩下黑灰,结了婚的林一孔也不再对这样的奖状有兴趣了。虽说参加赛诗会赢了也没有奖金和奖品(除了一次地区的比赛,他得了三等奖,奖到一支铱金笔),当然会安排吃免费的午餐或晚饭。后来别人与林一孔争那个民办教师的名额,也有教委老古板提到林一孔写出好诗的理由。所以也算是机会给准备好的细佬得到了。

    由此,林一孔更爱在特定的场合酝酿一些短诗。他觉得诗一长,就没有意境了。可是今晚,他一点也没有作诗的兴致。心里总想到自己老婆从裁缝房间里出来时的情境,越想越觉得这一次值夜不该来。

    等林一孔把被子送到值夜的窝棚时,梅焦已经裹着大衣睡着了,缩成一团,年轻,抗冻。这样的窝棚几棵小树加一堆松枝,盖一层稻草,垒砌一只土床,挖一个小土灶,四面透风。

    林一孔把被子一抖,梅焦醒了,一把拉过被子。啊,好暖和,城里来的女人就是会服侍人。

    什么城里来的女人乡下来的女人,都一样的。你不喜欢你老婆啊?林一孔这样说梅焦,一脸的无所谓。

    梅焦指着被子说,你不要不承认嘛,你看这床被子,松松软软清清爽爽,比起我家的那位清爽无数。城里女人乡下女人总归不一样的,你看我那个在福建当炮兵副营长的二叔,当了排长那年就把原来的农村老婆离了,找了一个城里的护士长结了婚。听我爸说,有一次我爸路过他们的部队,二叔请我爸到部队招待所宿了一夜,他那个城里老婆就拿了一床被子给我爸盖,我爸回来说,那个被子松松软软清清爽爽闻起来真是有一股香气呢。

    梅焦,你别说了,我想睡了。

    可是真的梅焦不说话了的时候,林一孔却翻来覆去不能入梦,眼前总显出裁缝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莫非他真的和婉娣早有私情。一胡思乱想起来,临睡前喘息的声音都和平时不一样。梅焦很快觉察到了,拉过一个被角问他,不高兴啊,是不是婉娣不肯给你这么新的被子,你们争啦?

    没有,快睡觉。林一孔更烦躁了。偏偏梅焦不依不饶,说,林一孔,你有事瞒我,说出来,我来帮你出主意。

    林一孔见瞒不过,只好说裁缝夜里找婉娣试衣,色迷迷的样子。你说我几夜不在,他会不会欺负我女人,他们都是城里的,以前说是认识的。

    不会的,婉娣不会那么笨,还有你爸你娘呢。不过以前我是听过风流裁缝和小寡妇的故事。婉娣又不是那样的人……你叫婉娣当心点就可以了。

    但是很怪,那个裁缝徒弟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磨刀,见了我还大声喊给屋里的人听到,你说是不是给师傅放哨啊?

    啊,有这样的事?那不行,你下山,马上下山,我不会让民兵连知道。被子就留给我了。梅焦赶紧催林一孔走。

    裁缝尴尬了一阵后,又收拾起那件还没有最后完工的秋衣。他感到自己肚子饿了——刚才晚饭时,在东家目前装得太斯文,吃得太少了大概。于是就拿出白天让徒弟到供销社买来的一瓶绍兴黄酒和一包炒豆,独自小酌起来,一边盯着自己快已经完工的那件婉娣的胸罩看着,脑子里浮现出昨天徒弟带他去看的罗马尼亚电影多瑙河之波里的女人镜头。毕竟裁缝也早到了婚娶年纪,虽说一年前就定下了对象,可是自己连那个女的身体都没有摸过,最多只有拉过两次手……正在喝着想着,突然,他发现刚才别在自己衣襟的一根缝衣针不见了。他找了一阵,很担心那根针挂到那个小毛头身上去。只好硬着头皮去敲婉娣的门。

    婉娣以为是婆婆,罩衫也没有披就过来拔门闩。一看是裁缝,竟意外得慌了神,立立地呆着,只是本能地把一只手搭住另一只肩头,掩着单薄的背心。

    碗……妹,一根针不见了。裁缝说话也有些不流利起来,会不会挂到你儿子身上,刚才我就把针别在这里的。他指指自己的衣襟。

    婉娣这才缓过神来,也不顾害羞了,连忙查看起儿子刚刚脱下的外衣裤子,还查看被窝里小孩的全身,连小鞋子里都摸过,都没有。这才放心。

    裁缝说,那我放心了。你等等闩门,我把那个……拿过来给你,你自己试一试,明天告诉是不是太松太紧。裁缝用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婉娣明白就是昨天他说的胸罩。

    正在这个时候,林一孔来了。

    这一次,林一孔没有再走原路,他踏着自留地田埂伏到旧厢房窗外,透过木窗缝隙,偷看屋里亮着油灯,但没有踏缝纫机的声音,再仔细看,看不到人影。难道在我屋里?林一孔又赶紧伏到自己屋外的木窗下。

    林一孔隐隐听见几句话……闩门……试一试……明天告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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